2014-05-23 中国社会科学网
学术研究助力培育健康积极的社会心态
——访东南大学应用心理研究所所长马向真
作为社会变迁的表达和展示，社会心态是社会变迁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有学者指出，在我国，“社会心态”一词，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至今仍旧频频出现在学术界的讨论和大众媒体中。
对于处于信息化、全球化和国内快速的经济社会转型时期的我国来说，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已经成为当前社会的重要任务，而社会心态的研究也显得更为迫切和必要。当前社会心态的研究进展如何？研究主要关注哪些内容，取得了哪些研究成果？研究又面临哪些难题和困境？日前，围绕以上问题，记者采访了东南大学应用心理研究所所长马向真。
社会心态是社会变迁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社会科学网：近年来，社会心态的研究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请您结合当前现实谈一谈社会心态研究的重要意义。
马向真:和谐社会不仅是指社会生活秩序或状态的和谐平安,而且、甚至首先是指人们精神心理秩序或状态的和谐。人和谐的心态与社会和谐的氛围是相互依托的，和谐社会需要加深人与人之间的理解、沟通、尊重和关爱，需要培育健康积极的社会心态，良好的社会心态是巩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思想基础。在概念的界定上，把社会心态看作是一种宏观的超越个体的心理现象是社会心理学的主要倾向，也提示了揭示社会心态概念本质的正确向度。在每一个剧烈变动的社会中，社会心态都是必须注重的研究领域。一方面社会心态是社会变迁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已成为社会变迁的一个表达和展示；另一方面社会心态的把握和调适，也是社会变革的一个社会心理条件。
因此，无论作为宏观决策和管理部门，还是作为对中国现实社会变迁及社会问题进行研究的研究机构，都会特别关注这一研究的进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社会心态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了解社会心态不仅对于了解社情民意、社会热点以及公众情绪非常重要，而且是进一步采取有效措施实现“塑造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的前提。
人的心态更主要的是受到当时的整体性精神结构的影响与限制，因而只有从那个时代所有人共有的精神结构出发社会心态才能得到正确说明，因此非常有必要先对社会心态进行精神哲学的考察。然后借鉴心理学研究的方式，采用自编问卷对当下社会心态、道德状况的新问题、新特点进行研究，把伦理学的理论分析和心理学的实证研究深入结合到一起。
社会心态难点在于如何测量
中国社会科学网：社会心态包含多种社会事实，给社会心态的测量和研究带来了难度，请您结合自己的研究情况谈一谈社会心态的分析与研究有哪些困难？
马向真：社会心态的测量与研究的难点在于社会心态是社会精神系统的一部分内容，属于低水平的、无形的、隐性的、无序的、零乱的社会意识，隐藏在人们心灵深处的。同时也表现在社会心态两层涵义上：第一，社会心态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不断的发展变化，包括各种心理过程和行为；第二，针对某一特定时期来看，社会心态又是一种比较稳定的状态，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相对稳定的时期，社会心态会出现小的变化，但总体是比较稳定的。
中国社会科学网：结合您自己的研究，请您介绍下近年来社会心态研究取得了哪些成果？
马向真：我带领我的团队承担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并撰写出《当代中国社会心态与道德生活状况研究报告》。本研究认为和谐社会不仅是指社会生活秩序或状态的和谐平安,而且、甚至首先是指人们精神心理秩序或状态的和谐。本研究总课题组以多阶段分层抽样的方式进行综合调查, 调查工人、农民工、军人、教师、大学生、科技人员和公务员六大群体，在江苏、浙江、山东和广东四省共投放问卷2566份，收回2471份，有效收回率96.3%，剔除无效问卷62份，有效问卷共计2399份。主要结论如下：
1.方差分析表明男女两性、出生年代、收入在社会心态与道德状况上没有显著差异。
男女两性在社会中总体水平、地位相当，女性话语权在现今社会逐步上升，两性差异越来越小。但是在社会行为倾向方面，传统思想的影响还比较根深蒂固，女性更多地处于比较被动、从属的地位，这一特征在工人群体中更为明显。
50后经历了传统教育，在行为倾向上更愿意去遵循社会的愿望、服从社会规范。60后更为理性客观地看待市场经济对道德的影响，认可价值呈多元化的表现。80后、90后对社会的认知最积极，更愿意以乐观的心态看待社会与未来，但是陷于善恶混淆、信仰的缺失与危机中。
方差分析表明收入较低者其社会心态状况要好于收入较高者，但是收入水平在社会心态上没有显著性差异，由此可见收入状况不是影响社会心态的主要因素。但是在对公务员群体的分析中却发现，收入水平不同的人，其社会心态明显不一样，差异显著。公务员群体因所处部门不同，行业不同，地区不同等造成内部差异与分歧。
2.教育程度、职业对社会心态与道德状况有着显著差异。
教育程度的差异表现在高学历的人在认知方面对社会心态、道德状况的评价比低学历的人要低，而低学历的人在社会情绪方面比高学历的人更倾向于消极表现。这两方面的数据揭示出低学历者的内心冲突比高学历者要强烈得多、情绪易被激发。军人群体总体社会心态与道德状况较好，知识分子群体对现实有理性的认识与接纳，公务员群体的认识与满意度比较一致。教师、军人、科技人员是对幸福满意度最高的三个群体，公务员、工人、农民工的幸福满意度均低于总体平均水平。成为道德上最不令人满意群体的公务员在国家时政要闻关注上位居倒数第二，仅仅高于农民工群体。
3.认知与情绪表达不一致。
总群体在社会心态的认知与情绪上充满了不一致倾向，情绪的反应要远大于认知上的接受程度，这表明民众社会心态内心的冲突比较明显。尽管认知水平很高，情绪不满导致民众很容易被一些突发事情激发出来。网络则成了大家发泄不满的一个主要渠道，同时文化层次越低的人越会通过网络表现出来。
4.社会评价与自我评价不一致，自我本位凸显。
人们对社会心态、道德状况总体评价呈消极、困惑趋势，而对自我的评价却显示出积极肯定、满意倾向。人们叛逆的自我本位，重视与自身的关系及其伦理本质，这既是“主体性道德意识”的一种后现代觉醒，也表现了自我的一种自身分离或异化状态：也就是人与自我、人与他者（包括实体）之间的分离，而前者被认为是“最坏的也是最后的异化形式”。
5.现状与未来评价不一致。
人们对现状的评价相对消极，对未来的评价比较肯定。而且越是不满意社会心态和道德状况的的群体，对未来越是充满信心。这表明人们用不满的方式表达了对社会和国家的高度期待与关切。
6.传统的家庭观念，夫妻关系成为核心。
家庭关系仍然是人伦关系的基础与核心，但是家庭中的纽带从纵向的亲子关系转向为横向的夫妻关系，标志着夫妻关系的质量对家庭关系的质量有着重要的作用。首先意味着在家庭结构上从传统的大家庭向核心家庭的转变。其次意味着父权的失落和女性地位的上升。第三，男女两性在性格特征上的差距逐步缩小，更趋向于中性化。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验证了在人口学统计中为何男女两性在社会心态与道德状况上没有显著差异。
科技人员、教师是对家庭成员关系最为满意的两大群体，公务员与农民工两大群体对家庭的满意度最底，差异显著。相应的是科技人员、教师是不认可婚外恋人数最多的群体，农民工与公务员是认可婚外恋人数最多的群体。
7.社会心态、道德状况以及幸福指数之间存在着密切关联。
道德建设可以塑造、影响、调控社会心态。反过来，研究社会心态为道德建设开辟了新的途径；社会心态的状态是衡量道德建设的一个重要尺度；优化社会心态是道德建设的重要内容。两者均可促进和谐社会建设的影响和作用。
从共时性和历时性两种视角考察社会心态
中国社会科学网：未来您认为应该从哪些方面拓展社会心态研究？
马向真：社会心态的未来研究应该是多方面拓展的，包括学科 交叉、测量工具等多方面。可以尝试从伦理学、心理学、社会学多学科交叉研究。对社会心态进行精神哲学的考察，采用心理学的量化研究方式，社会学的田野调查模式。
目前对社会心态的实证研究已经比较多，我认为应该从共时性与历时性两种角度进行考察。但是社会心态的培育、优化与评价标准研究还不够。这些将是研究的重点与难点。在之前我们尝试提出社会心态，是社会价值取向、社会认知、社会情绪和行为倾向的总和，因而从四个维度探索当前社会各群体的社会心态。社会价值反映了人们对社会的总体的看法，可以从社会成员对各种行为、各种社会现象的评价中反映出来。社会认知反映了人们对目前社会各种状况的认识与了解。社会情绪反映了人们对目前社会各种现象的情绪评价，通过满意程度反映出来，包括对公众各方面的满意度与对个体自身的幸福感。社会行为倾向反映了人们在目前社会中的行为意向与表现。社会心态的培育也可以从以上四个方面进行。
社会心态的评价标准则可以从以下三个维度展开：一是主体性维度，即有利于建立健全和谐社会诸种制度之发展、完善的个体社会心态之培育，从主体性视角出发表现为自觉、积极、乐观、友善地看待身处其中的社会环境，形成有利于外部客观社会环境良性健康发展的认知、情感、价值观和行为倾向；二是主体间性维度，即有利于良善、进取、平和、理解、理性之社会心态建立的外部环境之建构，建立保障个体最大化实现自由发展所必须的良好外部环境，这里包含的要素是公平、公正、文明、富足、开放、包容。三是他者性维度，一种他者的视角带有某种革命性的尝试。倾听他者的声音，直面他者的目光，在主体和主体间之外他者仍具有一定优先性。自觉、友善，理性、商讨、认同，他者和自我的置换与融合指向良好社会心态，指向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幸福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