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植树节前后，在南平市第一干部招待所3号楼前被称为“笔管榕”的树上，定期飞来的成群麻雀总会在枝头呼朋唤友。不久，密密匝匝的树叶总是变魔术般在夜晚凋零又在清晨吐绿，三五天内全身就“换了新装”。
透过三楼窗前的枝叶，3月11日，已在“一所”工作了28年的副所长岱金花不胜感慨：“也许这棵古树有灵性吧，正在用它的勃勃生机，回报33年前把它从设计图纸上救下来的杨廷宝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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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隍旧版《南平县志》标识的县衙中笔管榕所处的位置 (黄伟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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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隰3号楼前的笔管榕（金文钦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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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平一中生物兴趣小组在丈量笔管榕的胸径（黄旭辉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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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12月18日，齐康教授（左）与李军（原武夷山庄老总）谈论武夷山庄建筑风格 （邱汝泉摄） |
“回字型”3号楼成了“凹字型”
2月21日，东南大学四牌楼建筑研究所。81岁的中科院院士、国家设计建筑大师齐康教授，从学生何柯博士手中接过记者转交的笔管榕照片和信件时，往事在他的脑海里瞬间鲜活起来：“如果杨先生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感谢南平人的用心呵护。”
东南大学1988年前身为南京工学院。1979年夏，时任该院副院长的杨廷宝教授与弟子齐康副教授联袂，应邀前往武夷山主持制定旅游区建设开发总体规划。途中，他们下榻“一所”，恰巧“一所”准备建3号楼，市领导便拿来设计图纸，恳请杨廷宝师生给予指点。
杨廷宝，中科院学部委员，曾两次当选国际建筑师协会副主席，和梁思成被誉为建筑界的“南杨北梁”。杨廷宝的事业俨然是一部我国现代建筑设计史的缩影，他对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和南京长江大桥等国家标志性工程，都参与方案或提出建议。
面对无名建筑的设计图纸，杨廷宝会“杀鸡用牛刀”般随意改动吗？他决定到实地对照图纸察看一番。
3号楼正好处于笔管榕的位置，刀斧之虞就要降临这株古树。杨廷宝绕树三匝，伫足抚摸着饱经风霜的树身，神色凝重，黯然自语：“人有不幸，树也有不幸！”他和齐康一起修改了图纸，原来设计的“回字型”3号楼被“裁”成了“凹字型”，减少客房42间，挪出200多平方米空地供大树安身。市政府欣然采纳了这一方案。
33年来，3号楼见证了古树容颜的变化。1998年春，一位员工的话触动了老所长魏白云：“这棵老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200多年，像老人家一样也会寂寞吧？”魏白云在职工大会上决定，在庭院西面新植一株榕树和笔管榕做伴，如今榕树已长成8米高。两树虬枝新干相呼应，忘年之交叶依依，展现出一幅亲密和谐的图景。
一根“水泥拐杖”撑起人树情
市园林处主任郭瑞仁介绍，南平市区目前共有古树名木50株，其中仅存两株笔管榕。“一所”的这株笔管榕编号为007，树高16米，胸径1.41米，树龄246年。因这种榕树每年4月换叶时枝头长着红色的叶苞，如蘸着朱丹的毛笔，故得名“笔管榕”；又因其果实会招来麻雀争食，也别称“雀榕”。
2002年6月，在古树向西伸展的最粗旁枝下，支撑起一根4米多高的水泥支架，就像有力的“拐杖”，帮助笔管榕度过了又一次劫难。
这要归功于“一所”员工的细心，当年5月，他们发现了古树根部的泥土出现轻微拱高开裂的迹象。魏白云请来市园林处专家“会诊”，原来是旁枝不断加重导致了树体倾斜，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古树很可能“摔上一跤”，“丢了性命”。可是，制作托住这么重旁枝的水泥支柱，却一时找不到这么小直径的浇筑模板。魏白云请来专家指导，赶在台风来临前解决了难题。
另一位副所长陈梅笙娓娓道来所见所闻。每年10月份，慈祥的古树“老人”心有灵犀地用果实回馈员工们的关爱。跟一般果树不同，笔管榕的粉红色果实结在枝干上。当拇指头大小的果实挂满枝干时，远望蔚成一簇簇粉红色的云朵；待到成群起落的麻雀飞来啄食时，果实便扑簌簌地往下坠落。炸裂开后，果浆渲染一地，幻化成恣意挥洒的印象派水彩画，至今在庭院里痕迹依稀。
笔管榕每年可结果近百公斤，品尝这些“天上掉下的礼物”也是员工们的一大乐事。“酸酸甜甜的像山楂的味道，医生说有降压降脂的功效呢。叶子捣烂后，还是治疗油漆过敏的外敷验方，所以民间昵称笔管榕为‘漆娘舅’。”“一所”所长丛培森饶有兴味地说。
古树的文化价值无可比拟
最新修订的1991年版《南平市志》记载，“一所”笔管榕的栖身之地，从明朝中叶起就成为南平县治所在，清末南平县衙的部分场所还沿用至上世纪70年代。参与修志的原市文联主席刘光舟介绍，古树所处的地段历来就是市区中心，地价可谓“寸土寸金”。
丛培森介绍：“早年入住我们招待所，需要单位开证明，一些党和国家领导人到南平视察工作时都曾下榻这里。所里一直保持着较好的经济效益。”根据30年来客房价格变动数据，结合国家统计局历年发布的物价指数，以70%%的入住率计算，丛培森经过一番核实后得出结论：“30年来42间客房总收入折成现值，至少减少了3000万元。但从文化价值来看，古树无价。”
原市园林处主任徐博美曾陪同过两位大师。1999年她独立编制《邵武市城市绿色规划》时，每当碰到技术上发生争论，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提起“改图救古树”的佳话，以此打动委托方，最终赢得了一个个严格技术标准的制定。
1983年夏，原市园林处古建筑专家魏世民，赴南京齐康家中请教重建古代名胜“明翠阁”的问题，交谈中齐康不忘叮嘱在城建中要注意保护古树。1991年夏，南平市建设滨江大道，需要向内挖山。市区一株“第二高龄”（866年）的古树名木——山榕根基松动外露，岌岌可危。市政府特批10多万元保护款，魏世民等专家连夜设计出专门方案，在雨季中加班施工，挽救了古树生命，至今古树巍然屹立。
上周四，南平一中五位学生又来到“一所”，考察3号楼前的那株古树。带队老师陈雪蓉正组织这个生物兴趣小组开展《笔管榕的保护与利用》的研究，这个项目将参加今年的福建省中小学生科技创新大赛。
听完老师的讲解，高一（9）班同学关丽芳触景生情：“一株古树就是一支探入历史的录音笔，用耳贴近它你会听到悠远的回声……”好奇的同学们纷纷用耳贴近古树。此刻，风潜树间，窸窣传响，这可是杨廷宝大师的警世睿语？
人有不幸，树也有不幸!
人有真情，树也有真义！
作者：黄旭辉 叶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