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新华日报
2月28日,被誉为“建筑学界诺贝尔奖”的普利兹克建筑奖揭晓,49岁的中国建筑师王澍荣获此殊荣,这是中国建筑家首次获得这个国际建筑学界的最高荣誉。
毕业于东南大学,现任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的王澍,执着践行中国本土建筑学理念,享有“中国最具人文气质的建筑家”美誉。面对城市化大潮中流行的西方现代建筑,他是一位坚定的逆行者,提倡“向乡村学习”,“重返自然之道”,选用大自然的材料,建造“轻盈”的房子。
不久前,凭借木质轻构作品“衰变的穹顶”,王澍还摘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特别荣誉奖。评审团对其作品的赞辞是“轻盈、简洁,且具备移动性,可以快速搭建与拆卸,对建筑环境零负担”。
王澍认为,混凝土技术消耗资源比较多,施工过程中对土地的破坏很大,污染也很厉害,他一直在探索重新利用木头或竹子等自然材料造房子,并且恢复从前简单建造的方式,即轻型结构、容易移动和改变的快速搭建方式。他说,现在中国建筑都造得很快,问题也往往出在快上。但快本身并不一定就是问题,需要寻找的是一种更智慧的快的方式。
“衰变的穹顶”就是对这一理念的实践。它的穹窿形状是典型的西方建筑形态,但它是用最极限轻和最极限细的材料搭建而成的,空灵、飘渺,与西式建筑大不相同。西方的传统是重型砖石结构,而“衰变的穹顶”追求的是最空灵的结构。其建筑受力带有反重力的形式,原理是杠杆和悬挑,和中国传统的斗拱结构的原理完全一样。
虽然西方也在探索用轻型自然类建筑材料,建造生态型、环境零负担的建筑,但王澍的模式独树一帜,它是在我们自己的文化重建的大背景下产生的,带有鲜明的中国传统特色。
他说,西方现在追求可持续发展、生态建筑,但实际上被非常发达的科技绑架了,结果以生态的名义又制造出一套高科技,建筑里时有很荒唐的东西,比如用很多高科技,建造最不生态最不环保的玻璃楼,造价非常高。
这几年来,王澍研究的是,如何最少地使用资源,用最低的造价、最节约的方式完成建筑,让普通人也能够参与建造。他说,搞现代化,一定会碰到人与自然的冲突,一个哲学和伦理上的问题:如何寻找和重新建立一种能与自然更好地相处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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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变的穹顶 |
向我们的传统学习是一个很好的思路。中国传统的建筑是轻质的,木头柱子立在一个石头柱辅上,这样的建筑对土地几乎没有破坏。
王澍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很高级的,拥有一套和自然相符的复杂哲学,即“道法自然”:自然比人优越,是人的老师;人对自己要有强力的约束,要抑制自己的欲望。这一哲学应用在生活中,就生发出种种非常细腻的做法,使得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自然,你可以进去,在里面居住、散步,等等,王澍称之为“驯化”的自然。中国的山水画,经常描绘深山中有人在怡然地居住,画的主体是自然山水,建筑永远是一小块。建筑代表人类的活动区域,这个区域在自然中永远是次一级的。同样的主题也常常在中国传统诗歌、书法、园林中得以表现。
但是,在城市化进程中,西式建筑遍地涌现,传统的建筑很少受到青睐。“礼失求诸野”,王澍认为,中国文化的基础在乡村。他经常开玩笑说,看看我们明清以来乡村建设的质量,就可以下一个判断:我们至少已经城市化600年了!我们的乡村建筑根本不是无序的简单的农舍,而是结构井然,它其实是从小城市演变而来的。我们早就城市化了,只不过不是以今天这种现代性的方式,而是采用了与自然更和谐的方式。如果我们想要一个更好的未来,应该回头看一下传统乡村的形态。
尽管在视觉化、明星化的建筑浪潮里,王澍所提倡的平和朴素的建筑概念,还是作为一种小趣味,被放在次要位置上,但他相信,普通人的生态意识正在逐渐觉醒,高层建筑不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李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