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9月17日 新华报业网-新华日报
晓映名人坊
丁肇中出了名的喜欢说不。翻阅近年来关于丁肇中的报道，记者最爱做的标题便是：N分钟采访，丁肇中连说N个不知道。16日，2011江苏发展国际咨询会上，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教授、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发表简短演讲，随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这位满脸深深皱纹、但眼神如任性孩童的75岁老先生，没有再仅仅说不。
科学家都不是考第一名的学生
1936年，丁肇中出生于美国，之后随父母回国，1946年到1948年，曾住在南京。
“对南京印象特别深刻，因为那时候兵荒马乱，觉得像世界末日，很快又去了台湾。”他在南京时住在许府巷，在南昌路小学念书，当时对念书毫无兴趣，常常到夫子庙听相声、听二胡。“我每次考试都是倒数几名。我妈妈是学习教育心理学的，她从来没有批评责怪过我，而是鼓励我。”
丁肇中挺乐于描述自己曾是“顽童”、“差生”。“过去50年中，我所认识的拿诺奖的人，很少有人在学校考第一名。科学的发展是多数服从少数，要把现有的推翻。考试是考以前的知识，而科学的进展是推翻以前的知识。”数年前，他重回南昌路小学，为母校孩子们题词：“学习自然科学，考试中得高分还不够，关键是要理解公式所表达的自然现象之间的相互关系。”
1974年，丁肇中发现了一个质量约为质子质量3倍的长寿命中性粒子，取名为J粒子，凭此获得1976年诺贝尔物理奖。在他自己的叙述里，这个研究，某种程度上像夫子庙游艺一样好玩。
“为了寻找新夸克，我决定做一个1/100亿高灵敏度的探测器。什么叫1/100亿，比方说下雨的时候每秒钟有100亿个雨点，假设有一个是黄颜色的，我们要在一秒钟里面把它找到。”“我们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夸克，然后找出了一个性质相同的粒子家族，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寿命比较长，比已知的粒子寿命长1000倍，什么意思呢？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多活100岁左右，假设你忽然找到一个活10万岁的人，你当然觉得很奇怪了。那就表示，有一种新的物质存在。”
9分38秒讲解暗物质反宇宙实验
2011年5月19日，丁肇中在美国约翰逊航天中心与宇航员对话。在这样一个历史性时刻，他们一上来就开玩笑。丁肇中说：你们都头朝下。宇航员回答他：我们看你也头朝下。4天前，美国宇航局专门派遣一艘航天飞机将AMS-02探测器送上空间站。
丁肇中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领导开展阿尔法磁谱仪（简称AMS）实验。这是世界首个也是迄今唯一被批准在国际空间站上进行的大型科学实验，总共汇集了15个国家和地区的60所著名大学和研究机构的600余位科学家，历时近20年、花费20亿美元才得以研制成功。
“我是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人，经济利益等于零。”然而，丁肇中昨日的演讲就是要说一个道理：要支持“零利益”的基础科学研究，因为技术的发展生根于基础研究之中；我们今天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技术成果，人们常常忘记了，为这些成就奠定基础的科学家，是出于对自然界的好奇心而去不停地探索，不是出于经济利益。
丁肇中展示了一幅金字塔图。塔的底边象征基础研究，高度象征应用技术，底边越长，金字塔越高。现在，基础研究越来越深入，金字塔底线越来越长，“只有在一段时间之后，金字塔的应用部分长高了，它们才会看上去比较‘实际’。将来，暗物质、反物质研究会催生怎样的应用技术，我不知道。”丁肇中说。
“1998年6月2日，发现号航天飞机将磁谱仪第一次带上天，飞了10天。2005年，美国航天飞机出事后，宇航局决定取消所有到空间站的科学实验，但是能源部不同意，因为AMS是最重要的实验。于是，2008年，众议院、参议院通过法律，命令美国政府专为AMS增加一班航天飞机。这是美国建国以来两院第一次出手管一个科学实验的事情。奥巴马竞选总统时，表态继续支持。今年这次上天，要在空间站放20年，为此，我们把原来的超导磁铁换成永久磁铁。这个永磁，是中国科学家做的。磁谱仪太大了，装不进波音747。幸运的是，美国空军首席科学家是学物理的，学物理的都知道我是谁，借给我们最大的C5飞机，将磁谱仪运到发射中心。从5月19日至今，我们已经收集到50亿个数据，比过去50年收集到的宇宙线综合还要多。今后20年，AMS能收集到3000亿个数据，能够探测到‘可见宇宙边缘’的信号。”
本次演讲开始前，丁肇中说，“本次演讲，时间是9分38秒。”演讲结束，记者看了看时间，果然，9分38秒，一秒不差。
最伟大的探索里江苏也“有份”
17日，丁肇中再访东南大学。这里，有AMS的一个重要实验室。“我是通过已逝著名女科学家吴健雄结识东南大学的。对磁谱仪，东大有非常重要的贡献，他们的网络做得非常好”，丁肇中说。
东大在AMS中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丁肇中说，东大是一个地面数据处理分析中心。AMS-02探测器在国际空间站搜集到的海量数据，需要进行分析处理。全球范围内建立了分级架构的处理系统，有3个一级处理中心，分别位于欧洲的瑞士、北美洲的美国麻省理工和亚洲的中国东南大学、中国国家航空航天实验室。
“2002年开始，我们学校就开始与丁肇中教授合作AMS-02实验。”长江学者特聘教授、东南大学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罗军舟说，因为实验主要在瑞士做，一方面东大派人过去，前后已派过20人，既有教授、副教授，也有讲师、博士、硕士研究生；另一方面，合作方也派人到东大来，丁教授自己也常来。
现在，他们在东大恢复了一个探测器。此外，经过十年艰苦努力，东大在九龙湖校区投资近1600万元人民币，将建成拥有3500核和500TB计算能力达37万亿次的最先进的云计算平台。“平台本月底建成，下个月即可投入使用，专门分析天上下来的各种数据。”
在罗军舟眼里，丁教授创新意识很强，很执着，“一门心思投入最伟大的实验”；不仅威望和学术水平很高，而且领导能力、沟通能力也非常强。“他领导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大学和机构的600余位科学家，没有很强的领导能力肯定是不行的。还需要与美国、中国、俄罗斯等国高层领导沟通，没有很强的沟通能力也不行。”
但丁教授同时又很健康而自然。“身体非常好，别看他70多岁了，在国外都是他当司机，我们坐车。”
本报记者 蒋廷玉 宋晓华 王晓映